以核養綠公投對韓國的啟示

 文 編輯室

        2018年底，中華民國核能學會邀請到來自韓國首爾大學核工系的朱漢奎教授，為大家演講韓國近年來有關核能的情勢，以及以核養綠公投對韓國的啟示。

韓國能源的情況

        韓國雖然不是海島，但是北邊陸地與北韓相接，所以無法從陸地進口能源，所有能源皆從海上進口，實際上與海島國家極為相似。韓國能源95% 依賴海外進口，是全球第9大能源消費國，2017年的總發電量為5,540億度，人均年用電量是1.1萬度，如圖 1。韓國工業與住宅用電與世界主要國家相比相對便宜，如圖 2。

        可以看出韓國的能源情況不少地方與台灣相似，能源都是大幅依賴進口的海島型國家，各部門的能源消費占比也很類似，台灣人均年用電量1.2萬度比韓國多一點，但在全球都是屬於偏高的情況，然而電價都相對便宜，這可見工業對台灣和韓國的重要性。

圖 1. 2017 年世界各主要國家的人均年用電量，以及韓國電力消費情況。

圖 2. 韓國及其他 OECD 國家的工業與住宅電價。

 韓國核電的情況

        朱漢奎教授說，韓國在1957年成為國際原子能總署 (IAEA) 成員國後即開始發展核能之路，隨即迅速地在1958年通過相關法案，然後1987年是關鍵的一年，該年得到燃燒工程設計的技術轉移後，核能發展就進步快速，如圖 3。目前韓國的核能機組共有24部，發電量占了全國近3成，論核電機組數和國土面積的比例，韓國是全球核電密度最大的國家。

        朱漢奎教授表示，韓國核工業已經做到可以自給自足、完全技術獨立，如圖 4，在2007年，韓國成為世界第3個具備自行研發第3代核電的國家。而且韓國的核電廠建設成本比美國、法國、中國和蘇聯還便宜，所以韓國在2009年的競標上贏過美法，拿到阿聯酋204億美元的核電廠建設合約 (4部 APR1400)，接著與進口韓國最多石油的沙烏地阿拉伯簽訂核電廠合約。

圖 3. 韓國核電的發展史

圖 4. 韓國核工產業已可自給自足

淘汰核電的啟動過程

        朱漢奎教授說，韓國在福島事件前最嚴重的反核活動，是 2003年低放射性廢棄物處置場選址過程中爆發的抗爭，如圖 5。當時政府未徵詢人民的意見，就決定將浦安郡的蝟島作為處置場的地點，此舉引發居民的強烈反抗，有成千上萬人民上街抗議，並引發警民衝突，有當地居民不幸地被打傷送醫。南韓政府記取此一慘痛教訓，2004年的處置場選址過程改採法制化、協商、回饋、自願及公投等民主機制，終於有了突破性的發展。

        2005年3月，南韓國會通過「中、低放射性廢棄物處置場申辦地區支援特別法」，同年8月，南韓各地方政府依據此法，計有全羅北道的群山市（Kunsan）、慶尚北道的慶州市（Gyongju）、浦項市（Pohang）以及盈德郡（Yongduk）4鄉鎮，向政府申請自願設置低放射性廢棄物處置場。同年 11 月 2 日，這 4 個地區同時辦理公民投票，投票結果慶州市民眾以 70.8% 投票率、89.5% 同意而勝出，其他未獲選的 3 個鄉鎮，居民支持度也都在67% 以上。最後慶州市的處置場也順利於2015 年完成，此過程值得深思並學習。

        雖然 2003年有強烈的抗爭，但韓國社會反對核能的比例仍是不大。不過近年來有個兩個事件讓反核的情緒明顯上漲，一是福島事故、二是韓國水力與核電公司 (Korea Hydro & Nuclear Power， KHNP) 的偽造醜聞，如圖 6。在2013年時，爆出 KHNP 有些核電廠的耗材 ( 如信號電纜線 ) 測試證書是偽造的，以及隱藏應急柴油發電機的故障，導致電廠停電12分鐘等事件，造成當時高達10座核電機組因此停機。

        韓國反核組織成員很多元，有環保主義者、醫生、教授、律師和議員等，並積極發起一些反核活動，例如首爾的節省一座核電廠運動 ( 打著讓核電廠關門的節能活動 )、阻礙核電廠相關設備許可證 ( 如輸電塔、臨時氡氣廢料儲存場等 )、深入國高中教學 ( 緩慢但非常有效 ) 等。台灣和韓國的反核團體也有互通並互相學習。

圖 5. 2003 年韓國反對低放射性廢棄物處置場抗爭激烈

        2016年9月12日，慶州發生規模5.8的地震，這對地震較少的韓國是很強烈的衝擊，反核團體藉機誇大了危險，但實際上並沒有任何傷亡，核電廠也安然無恙。然而，3個月後反核電影 < 潘朵拉 > 隨即上映了，朱漢奎教授說，雖然電影導演說是在批評官僚主義，但這部與現實不符的電影誇大了核電廠處理危機的情況。這部電影有450萬人次觀看，加上之前地震的影響，讓 2017年的總統大選中5名候選人有4名以淘汰核電作為競選支票。

圖 6. 韓國2008到2014的支持與反對核能比例

        2017年5月的韓國總統大選，由反核的文在寅勝出，文在寅當選總統後在2017年6月19日的古里1號機退休儀式上正式宣布淘汰核電政策 (Nuclear Power Phase-Out Policy，NPPOP)，宣布核能和燃煤都是邪惡的電力來源，要逐步淘汰這兩項發電方式，並且中止正在興建中的新古里5、6號機的施工。

抗議淘汰核電政策和新古里5、6號機審議程序

        文總統中止正在興建中的新古里5、6號機施工的決定，引起社會上眾多反彈，最關鍵的行動是全國 230名教授加入了抗議，結果文總統下令先暫停施工，7月時宣布組成「新古里核電廠第5、6號機公論化委員會」，此委員會負責公正地設計和管理公開辯論的過程，主席為首爾高等法院法官，另外分別設置4個領域各有2位委員，這4個領域為人文社會科學、科學技術、統計研究和衝突管理，各領域設有小組委員會以推動委員會的工作。

        公論化委員會在3個月內進行了4次民意調查，第1次調查是先進行電話訪問，在有回應的近 2 萬名國民中，隨機選出500人，邀請他們參與審議；第2次調查是將上次選出的500人正式組成公民審議會，500人中有478人參加公民審議會；第3次調查是要公民審議會參加3天2夜的綜合討論會，在478人中有471人參加；第4次調查於10月15日綜合討論會的最後一天進行問卷調查，由這471人的公民審議會做出最終選擇。

        根據以上4次的調查結果，公論化委員會於10月20日向政府提出3項建議事項：1. 最後的第4次調查中，支持「恢復施工」的比率為 59.5%，贊成「中止」的比率為 40.5%，所以建議恢復新古里 5、 6 號機的建設計畫。2. 「擴大」、「維持」、「降低」核電的比率分別為 37.1%、9.7%、 53.2%，所以建議能源政策朝向降低核能發電的方向推動。3. 建議儘快籌備和推動市民參加團提出的具體實施方案，做為恢復施工的配套措施。具體配套措施有「強化核電廠安全基準 (33.1%)」、「擴大投資，增加再生能源在能源結構中的比率(27.6%)」、「儘快制定用過核燃料處置措施 (25.3%)」等。

如何說服公民審議會 ?

        朱漢奎教授表示，準備教材給公民審議會的組織，大多數是由教授和少數KNHP工程師組成的，以提供有關核電安全和效益的正確信息，該組織也積極參與報紙文章發表、電視辯論和講座等。例如2016到2018的核能發電量減少，導致煤炭和液化天然氣發電量大幅上漲，進而使2017年的二氧化碳排放量增加，還有讓韓國電力公司虧損上兆韓圓，如圖 7。

圖 7. 韓國2014到2018年的各項發電占比

        正確的核能相關資訊還有：歷史證明核電廠的安全性、核廢料的產量很少、乾式貯存就可以安全儲存、應對氣候變遷需要核電、未來世界趨勢是逐漸增加使用核電、便宜的核電可以補貼再生能源發展、核能是準自產能源、韓國擁有世界頂級的核工業，廢核會導致韓國核工業崩潰、許多公司倒閉、失業人口增加等。

支持核能的力量與行動

        除了上述提供給公民審議會準備教材的組織，另外在韓國支持核能的組織有：

1.    核能集體智慧（NECI），由網路上約30名熱情的支持者組成，他們具有專業的知識，然後參與「維基百科」上核能內容的修改，以及在「臉書」上發表核能安全與優勢的正確信息等。
2.    核專家論壇（NEXFO），由約50名專家組成的工作小組，負責特定主題的工作，例如回應反核論點的教材，以及核能相關事實的查核報告。
3.    理性能源政策協會（PAREP），由教授自願參加，提出國家能源政策中不合理的問題與解方，還有舉辦研討會、辯論和發表立場聲明。

4.    核能政策聯盟（NEPC），由核能部門的工會以及教授組成的聯盟，和國民議會一起舉行活動和研討會。
5.    核工程學生會（NESU），由核能工程系所的大學生所組成，共有14所大學參與。

圖 8. 韓國在2018年4月21日支持核能的遊行

        另外，在 2018年4月21日舉辦了第一次支持核能的遊行，如圖 8，在歐美曾有過支持核能的遊行，但在亞洲這可能是第一次支持核能的遊行出現。

        朱漢奎教授說，在 2016年之前，韓國支持核能的比例非常高，但是在反核電影< 潘朵拉 > 上映後，隨著總統大選的反核議題沸騰，反對核能的比例快速提升，與支持核能的比例相近，甚至一度反轉。但在2018年6月和8月的兩次民調表示，支持的比例又拉高，目前是7成的韓國民眾支持核能，如圖 9。

圖 9. 歷年來韓國民意對核能的態度變化，2018年起支持度逐漸拉高。

以核養綠公投對韓國的改變

        朱漢奎教授表示，他們也開始仿效台灣以核養綠公投的行動，在2018年12月13日正式開始進行連署，目的是要改變廢核政策，並要求回復新蔚珍 3、4 號機的建設。初步目標是在 2019年1月中旬獲得20萬份的連署支持，長期目標是獲得100萬份的連署支持，連署方式有網路和實體上街頭連署，雖然韓國沒有跟台灣一樣的公投制度，但是他們希望藉由此民意來改變廢核政策。此連署行動並得到韓國最大在野黨的回應，承諾將在國會中積極推動公投制度，向台灣看齊。

        最後朱漢奎教授再次感謝台灣支持核能的朋友，台灣以核養綠公投的成功，給韓國核能界很大的鼓舞與未來方向的明燈，並且希望韓國和台灣支持核能的朋友能有更多的交流，一同讓核能帶給世界美好的未來。

        本文出自本文出自核能簡訊 2019.04 NO.177